4)第二章、国破山河在_勒胡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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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岁,没得过什么大病,没遭过什么大难,按部就班地读书、毕业、就业,暂且没有组建家庭的欲望,薪水完全可以保证个人的小康生活……可是莫名其妙的,就在斑马线上被一辆本不该白天驶入市区的八轮大卡给迎面撞飞。他还记得自己脑海中最后的想法是:

  我完蛋了,不死也得残废……与其残废,还不如死了吧!

  应该是死了,但灵魂却又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将近两千年前。这具躯体原本的主人几乎手无缚鸡之力,就连骑术都很糟糕,是乘坐马车逃入宁平城的,可是就在入城前一刻,突然间轴断轮裂,把他一跟头给抛了下来,才刚转身,欲待咬牙爬起,就见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呼啸而来,直入怀中,定睛一瞧,原来是一颗血肉模糊的首级……真裴该当即吓得白眼一翻,就此昏去,等再睁眼时,躯壳已然易主……

  其实那个时候就有机会死透了,不知道是谁把他给拖入了城中,就此得以暂时避过胡骑的弓箭;然后夜间偷跑,也该死的,又不知道是谁把他给救活了过来。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?最终不仍然是难逃一死吗?

  裴该往手心里吐点儿唾沫,努力擦了擦脸上的血迹——只可惜唇干舌燥,实在吐不出多少唾液来,估计会把脸上抹得更花——然后重新扎束一下介帻,扶正头上的进贤冠,一屈双膝,缓缓坐下,双手并拢,横放膝上——就这年月而言,那坐姿算得上是绝对的标准。

  反正要死,临死前总不能太掉价吧,总不能跟眼前那些废物官僚似的,趴地上哀哀恸哭吧?倘若求饶便可得活,倒也不妨试着哀告两声,但对于知道历史发展的新裴该来说,那彻底是无益之举。

  谁想到裴该这番做作,到是引起了一个黄胡子胡人的注意。那胡人迈步过来,挥起马鞭,横在他的肩膀上,用一口略显生涩的中国话询问道:“汝是何人?”裴该梗着脖子,也不去瞧他,仍然注目前方,随口回答:“散骑常侍、南昌侯裴该。”

  他目光所及之处,就见大帐门帘敞开,隐约可见数名晋官跪坐于帐内,毕恭毕敬地朝向一名高鼻深目的胡酋——那估计就是胡帅石勒了吧?与之交谈的,大概是襄阳王司马范、华容县王司马遵,还有宰相王衍之流。裴该还大致记得史书中记载王衍对石勒所说的话——“具陈祸败之由,云计不在己;且自言少无宦情,不豫世事;因劝勒称尊号,冀以自免”。

  当然啦,他不可能记得住《晋书》或者《资通》的原文,就记得一个大概意思,说王衍矢口撇清,说这回之所以战败,完全不关我的事啦,我打小就没有当官儿的心思……然后,还劝石勒称帝,想以此来逢迎石勒,逃避死亡。

  一个国家,用这类货色为宰相,灭亡也在情理之中吧。想到这里,裴该不禁嘴角一斜,露出了淡淡的冷笑。

  问他姓名的黄须胡人大步迈入帐中,在石勒耳旁说了几句话。石勒猛地转过头,双目如电,直扫过来。他目光所及之处,晋官们纷纷俯首,不敢仰视,就连裴该身边昨晚还在吟诵“死国见吾贞”的家伙也不例外。只有裴该睁大了双眼,大胆地与胡帅目光交碰,针锋相对。

  石勒一招手,似乎说了一句什么,距离隔得太远,也听不清楚。但随即便有两名胡卒跑过来,一左一右架起裴该,直入大帐,随即一把将他搡翻在地。裴该挣扎着重新坐好,维持先前的姿势,并将无畏的目光再次投向石勒。

  其实他也害怕,但想到反正死在眼前,无可逃避,那害怕还有什么意义吗?

  石勒不禁笑了,他倒是一口颇为标准的中国话:“令先君钜鹿成公,是我素来敬重之人,只可惜为奸佞所害。不想今日倒能见到成公的后人——汝今为我所俘,成为阶下囚,可怕死么?”

  裴该冷笑道:“死便死耳,惧怕又有何用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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